方子业将聂明贤和廖镓二人安抚好后,一直没说话的梅瑸教授非常冷静地开口了:“方教授,你的想法是好的,但这个思路要操作起来的难度还是有点超纲了吧?”
“虽说根据我们目前的课题进度,已经可以得出脊髓中存在静息通道的结论,但想要通过器械改良制作电排插的类似品?”
“是不是有点不太符合现实实情了?”
“医学的治疗,毕竟与现实中的电路转换不同的。”
梅瑸教授的话,引得一众人频频点头,表示认可!
方子业说的是理想状态,而梅瑸说的是现实情况。
到了他们的年纪和位置,自是知道有些天才的想法固然很美丽,但能不能在现实中把想法转化是另外一个维度的问题了。
方子业笑着回道:“梅教授,您的考虑也是非常实在的。”
“想法与思路和现实情况只有结合起来了,才是好的课题方向,否则就是臆想与猜测。”
“只不过,先有了问题,再去想办法解决问题,这也是科研必须要走的路。”
“但我想说的是,关于我提的这个提议如何转化为现实,聂明贤主任医师应该已经有了他的想法!”
“对吧,聂主任?”
方子业说完便看到,本来就想直接打断方子业的聂明贤呼吸略急促地站了起来。
只是,聂明贤站起来之后,又深吸了几口气,压抑了自己的激动情绪。
“各位老师,我先自我介绍一下,我叫聂明贤,是血管外科的医生,目前从事的也是血管外科的相应工作。”
“当然,我和方教授也是合作了多年的老伙计了。”
“方教授刚刚提出来的思路,并非无法在现实中完成。”
聂明贤说完暂停,用自己的右手食指在桌子上画了足足两圈,好似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后,才又道:“如果各位老师比较关注脊髓损伤相关的文章的话,应该是知道有脑机片这个东西的!”
“所谓脑机片,就是将信号采集片,置入到人体的大脑皮层中,通过对大脑皮层发出的指令信号进行搜集,而后通过外在的电路通路进行传导转化。”
“使其可以跨越脊髓通道,直达脊髓发出来的相应神经根。”
“目前已经取得的研究进展就是,通过搜集大脑皮层下传的信号,可以完成局部肌肉的收缩,但指向性不强。”
“毕竟,脑机通路的信号转导,无法点对点。”
“这是我们该关注的点,可我们也可以对此进行优化!!!”
梅瑸教授道:“梅医生,你既然与方教授合作了很久,你应该知道,器械的改良和优化,难度不比开展现在的这个课题小。”
“我们要等这么久的时间么?”
聂明贤浑然不惧,声音非常平静地道:“难度是相对的,难者不会,会者不难。”
“这种电极片,既然可以置入进大脑皮层,就已经可以植入到脊髓表层,且不会对脊髓表层造成太多的障碍。”
“连全身循环仪就可以改良,将其的血流量通路转码,那么电通路也是可以进行转码调节的!”
聂明贤是有过器械改良经验的,微型循环仪的研发工作,就是他和他老师两个人从理论设计开始搞出来的。
且到目前为止,尚且没有其他公司和团队可以复刻。
有了前置经验的聂明贤,在听到方子业将这个想法提出来后,他就觉得操作性性非常强。
毕竟,比起从大脑皮层广泛的收集信号,然后通过转码再转给周围神经,在局部进行电信号的转导难度会小很多,而且精确度会更高!
梅瑸也不傻,听到聂明贤这么说了,便猜测到了聂明贤肯定就是之前与方子业一起改良循环仪的“大佬”!
能与方子业一起合作,而且能够搞出来这么多科研成果的人,也不可能是小卡拉米。
“聂主任对这种器械的改良也有信心?”梅瑸问得直接。
聂明贤道:“本来是没有的,但现在有了。”
“其实啊,微型循环仪之所以可以改良成功,主要就是依赖于全身循环仪的泵工作原理,在泵工作原理以及液体流动理论的支持下,微型循环仪就可以自成体系。”
“而刚刚方教授提出来的电信号转导、并列理论,也是在物理学领域内既有的基础理论,可以拿过来就用。”
“而且,我们团队目前是有人对生物电信号的传导有一定涉猎的……”
梅瑸打断:“聂主任,只有一定的涉猎,并不足以支撑对器械进行改良。”
聂明贤马上回道:“梅教授,但是,虽然只有一定的涉猎,但他就是相对最专业的。”
“因为从事这个研究领域和方向的人极少!”
“哪怕不够专业,哪怕不够精通,也是我们如果想往这个方向发展必须要找的人!”
“信号转导一旦成功,那么脊髓损伤中的电信号通路的闭合,也能够被再度重新激活,只是会增加局部通路的荷载量而已。”
“可比起期待已经彻底失去功能的通道再生,尽可能地应用已有功能通路,是目前最科学的方案。”
“这个方向,我们可以成立亚组去争取一下,不耽误其他的科研进度。”
“根据我看过的课题组内的资料,目前的整个课题组,可以分成这么几个方向。”
“第一,穿刺术的精准定位,持续微电流刺激,激活处于封闭状态的通道,使其重新恢复电信号通路。”
“这是脊髓损伤治疗课题的理论根本。所有的后续,都是基于此。”
“第二,通过动物模型制作,将临床中的病种实打实地搬运进动物模型中,使得我们的模型更加接近于临床患者的真实症状,以指导治疗。”
“这是我们课题组研发的惟一目标,就是为了实实在在地指导临床患者。”
“第三,在起始与终点之间,我们需要探索的就是如何将治疗效果最大化。”
“使得更多的神经完成与脊髓、大脑皮层的重新连接,就是完成更好疗效的理论基础。”
“要走出这一步,只能想办法对电信号进行转载处理。”
“所以,关于这种电信号电极片的研发和改良工作,也是势在必行的。”
聂明贤的语气非常肯定,不容任何人质疑。
而且表态也很明确,你们不做我做!不求着你们做。
梅瑸闻言后,眯了眯眼睛,低声道:“聂主任,方教授,还有各位教授,我提出来这些问题不是为了唱衰,而是把难点剖析出来。”
“既然聂主任在知悉了这些操作的难度之后,依旧有信心的话,我也是很期待聂主任可以早日有突破性进展的。”
“而且我觉得,聂主任提出来的亚组这个概念非常好。”
“我也要给方教授您提一个建议,我们神经内科以及神经康复科,也必须要组建一个亚组出来。”
“因为我们必须更加精准地拆析出,神经信号与肌肉收缩、与患者真实功能康复之间的关联性。”
“在此之前,我们已经在临床中,对一些正常患者的数据进行了搜集,这是我们前期搜集到的资料,我已经发在了大群里面,如果有兴趣的教授,可以拿着看一看,若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,那将是我们亚组团队的荣幸……”
“我非常荣幸可以与各位教授一起合作,一起学习。”梅瑸的语气有点嗨,呼吸也有些急促。
他之前的‘质疑’,不是在唱反调,而是在调研聂明贤这个‘陌生人’的科研实力。
一些知名教授,也可能科研能力不强,只是吃到了时代的福利。
你要追问他们关于目前科研最前沿的东西,他们也是一知半解,根本就不透析其中的基本原理。
而在这样的大环境下,梅瑸已经遇到了很多类似的存在,所以他都习惯了这样的队友。
在遇到了方子业之后,梅瑸就知道,方子业这个朋友他交定了。
现在,再次试探出了更多的‘队友’,梅瑸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知己。
梅瑸的欣喜并未收敛,所以很多人都发现了他的神态变化。
只是,对于梅瑸的这种变化,他们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儿,也只能受着……
这个课题组里,依旧有一些人是来挂名的,助益不多。
真正在做非常关键时期的,也就那么几个。
满打满算,方子业算一个,廖镓算一个,神经内科的梅瑸教授算一个,泌尿外科的王兴欢教授和张子谦两个人加起来算一个。
主要是王兴欢的时间不多,可以分配到团队的时间非常有限。
张子谦的话,实际科研能力比其他的教授更强,但比起梅瑸来,又逊色了不止一筹。
方子业其实早就发现,梅瑸的科研天赋,目前可以肯定不弱于科室里的熊锦环,而张子谦的科研能力,其实只是和董文强差不多……
当然,以目前方子业对梅瑸的了解程度,可能梅瑸的科研天赋还可以再提一提,说不定可以到洛听竹、兰天罗两人的水准。
方子业将很多人的心思都收入了眼底后,才道:“既然目前聂主任和梅教授都提了出来,我就对这个课题的每个亚组进行一下划分吧。”
“第一个是临床组和操作组,我负责带组。主要负责将临床中的病例带到动物试验模型中,并且对动物模型进行治疗探索。”
“第二个是模型模拟组,由廖镓教授负责带组,主要负责将临床中的病种、基础病理等,复刻到动物模型中,为我们争取更多的研究素材。”
“第三个是器械改良组,由聂明贤主任医师负责带组,主要负责脊髓电信号转导、电信号采集,研究电信号与生物信号之间的关联性相关方向。宋毅博士任副组长!”
“第四个组是电信号强度与组织功能之间的关系关联性研究,以梅瑸教授为组长。”
“第五个则是亚专科具体功能重建组,以泌尿外科的张子谦教授、胃肠外科的阳国良教授,手外科的刘煌龙教授以及关节外科的杜新展教授、创伤外科的宫家和教授为分组长。”
“比较重要的就是第五个亚组,因为最后能够体现在患者身上的功能具现,是最重要的!”
“因此,功能重建和具体的功能再造,非常关键!”
“当然,在这里,我希望各位老师可以群策群力,如果可以找到绝对专业的解剖学相关人才,也希望各位老师可以举荐一下。”
“我们课题组,目前在行进的脊髓切开,很需要这样的人才辅助和帮忙!”
方子业这句话说完后,脊柱外科的王鹤教授略有些尴尬。
他的双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之后,才后知后觉地回道:“欸,方教授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方子业看了王鸥教授一眼,客气回道:“王老师,就是字面上的意思,我其实也不懂,所以才有求于人!”
倒不是方子业看不起脊柱外科的王鸥和张全,只是两人虽然是脊柱外科的医生,却并非‘脊髓’外科的医生。
对于脊髓内里的解剖,两个人和方子业没任何区别!
如果是脊柱外科的手术,王鸥教授可以很好完成,可想要在脊髓里切开闭合游刃有余,还是得找到更加专业型的人才才行。
这个东西,方子业的面板都无法无中生有!
脊髓解剖学,目前只有理论研究,没有实际的脊髓解剖操作经验。
不然的话,脊髓损伤可能就不是不治之症了。
“我,诶,你!”王鸥有点想骂娘。
方子业这不是当众把他怼得一无是处了么?
“王教授,我们先去再去操作几个模型吧。”方子业马上发出邀请道。
王鸥脸色有点尴尬地看向众人,咬牙道:“好!”
张建军教授等人则只是在笑,好像很乐意看到王鸥被方子业‘diss’这一幕。
……
操作室里,廖镓并未跟着方子业一起操作。
操作室的其他人也被王鸥赶走了,王鸥才压低了声音说:“方教授,你刚刚多少有点不给面子了呀。”
“解剖专业的,能有人比我更懂脊柱区域的解剖么?”
王鸥毕竟年纪这么大了,多少要点面子的。
方子业说:“脊柱方面估计没有,但脊髓里面的解剖经验,未必没有。”
“王老师,这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,是我们都没有太多的经验呀?”
“要不,我来给您助手?”
王鸥一下就被架住了,变得不爱说话了。
方子业当然不是为了怼王鸥,继续操作后才说:“王老师,越是重要的课题,需要的专业人才就越多。”
“我们都不可能一个人横跨所有的领域,所以,为了课题的推进,求助于人肯定是最快的方式。”
“但最好的方式就是受人以渔,把别人的能力学会。”
“可学会的前提是有老师教,我们可以有得学。”
王鸥低声叹气,语气迷离:“搞了一辈子的脊柱外科,在自己的专业里被你一个年轻人给屌了,唉,还是老了啊……”
方子业不再说话了!
他能理解王鸥教授,可理解不代表必须要“关怀”!
自己的老师,不管是邓勇还是袁威宏两个人,目前都是挂名的,没有实际操作的机会。
为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