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后来我告诉他们,我大概已经活了九十来年了,唉,把他们吓得不轻。”
“啧,其实就不该说的。”他挠了挠后脑勺,“说出来谁信啊。”
他继续絮絮叨叨地讲着一段又一段旅途见闻,语气温和,眼神却藏着深深的孤独。
“不过,还有一件事……得跟月儿说一下。”刁苍顿了顿,略显犹豫,“招摇山的掌事,前些日子,好像瞧上我了。”
“你别生气啊。”他赶忙低头,像是做错事的孩子,“我拒绝她了。”
“你走之前,我答应过你,此生只许你一人。”刁苍说这话时,声音极轻极稳,“所以,我没有,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。”
“真的,不骗你。”
说完,刁苍挑起指尖,把玩起一片落在膝头的小花瓣,每一句话都像是怕惊动什么似的,缓缓地、柔声地说出口。
他就那样靠着石碑,在对着芝月的坟墓,倾诉着心事。
风依旧轻轻吹着,林叶婆娑,恍惚间,单灵灵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,芝月正坐在刁苍背后,靠在他肩头,笑着听他说话,一如当年。
“好了,月儿。”刁苍深吸一口气,撑着地面站起身来,“我得先离开一会。”
“许久不回山,还有事需要同神尊禀报。”他的手掌还是放在墓碑上,“等我忙完了,再来陪你。”
说罢,他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手,犹豫了好半天,才看向了另外一块墓碑。
“老二,好久不见。”
刁苍无奈的笑了一声,转头离开了禁林。
画面再次变得模糊,一层薄雾悄然笼罩了眼前的画面。
单灵灵揉了揉被泪水遮住的双眼,就在眼前那团灰蒙蒙的雾气之中,她看见了刁苍接下来的人生。
忙碌,却无比孤独。
他认真履行着章尾山掌事的职责,守护神山,维系秩序,扞卫苍生。
年复一年,他的名字在江湖上愈发响亮,几乎没有踏入神魔之境的人,不知道刁苍的名号。
可每到闲暇之日,他却总是独自一人,回到那片安静的林地,在芝月的墓前坐上一整天。
他会小心翼翼地将山下发生的一切,一件不落地说给她听。
哪怕是一碗新尝的面、一次市井奇闻,亦或是某场荒唐的争斗,他总要细细讲完,就像她还在身边陪他听故事。
他说到有趣的地方,会忍不住笑出声来,像个少年。
而说到伤心的事情时,他却总是轻轻一笔带过,不细讲、不深究,仿佛只字不提,芝月便不会担心。
他不舍得让她为自己难过。
他的人生,除了职责,就只剩下孤独。
在漫天风雪的夜里,刁苍会一个人坐在章尾山主殿上,望着高处那尊神龙雕像出神,深夜灯火昏黄时,在自己的房间里点起一支光芒微弱的蜡烛,默默地记录着自己走过的路、见过的人、守过的城。
一页页,一年年,日复一日。
无人陪伴,也无处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