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这位中年人虽然面无表情,可那股久居上位养出的贵气与霸气,却令他不寒而栗!
驿丞刚要上前见礼,就被两名蓝衣护卫拔刀架住了脖子。
那位驿丞何曾见过这等阵仗?他见这伙人目透杀机,知道自己若是轻举妄动,真的会丢掉性命,所以他虽然双腿都在发软,却动也不敢动弹一下!
这时,那位头戴云巾的中年人终于开口了。他皱眉道:“阿大阿二,把刀放下。”
那两名蓝衣人还刀归鞘,朝中年人行了一礼,抱拳退下。
中年人望着那位颤颤巍巍的潞河驿丞,和颜悦色道:“我们只是进京路过,你无需害怕。还要劳烦驿丞为我们准备些干净客房与吃食,在此先行谢过。”
驿丞喏喏点头,又朝那人躬身道:“这个……贵人也知道,国有国法……还望贵人能够登记在册。毕竟贵人一行人实在太多了……”
“这是自然。”中年人点头,表示理解。
驿丞恭敬告退。不多时,他又领着一位文书走了进来。
驿丞朝蓝衣中年人弯下腰,恭敬道:“不知贵人可否告诉小吏您的尊姓大名?”
中年人微笑道:“我复姓端木,双名郁垒,祖籍黄山省谯县,现居天南。”
“哦,好的……”驿丞点头哈腰,转身命令那位文书登记在册。可他望向文书,却发现文书呆在一旁,看着那位端木郁垒有些痴愣。
驿丞刚要发火,突然想起了什么,脑中一声惊雷炸起!
他呆呆望向端木郁垒,颤抖道:“您……您您是天南大王千岁!”
“正是本王。”端木郁垒笑道。
潞河驿丞听罢,两腿一软,朝着端木郁垒跪了下去:“小的有眼无珠,冒犯大王千岁,还望千岁恕罪!”他身为京城人氏,这些年来听多了这位藩王的“臭名昭著”,如今骤然见到这位传说里的人物,怎能不心惊肉跳?
驿丞把头磕得头破血流,生怕这位声名狼藉的西南藩王一言不合就取其头颅!
端木郁垒望着这位跪在地上、毫无风骨可言的不入流小吏,冷眼道:“太祖当年玉口金言,规定但凡我离阳官吏见面,无论官职尊卑,作揖就好,无需跪拜。本王虽有爵位在身,可太宗那时候有书生入宫面圣,圣驾之前尚敢与太宗平视,话到激昂之处,竟溅了太宗一脸唾沫,一时传为佳话。想不到这还没过去多少年,世风竟然已经下作成了这样。”
他望着那位头都磕出了血的驿丞,面无表情道:“起来说话。”
驿丞战战兢兢站起来,赶紧把端木郁垒一行人引入驿站,并差人安排住处吃食。
端木郁垒屏退闲杂人等,想起这一路行来见到的奴颜婢膝,心中涌起了无限悲凉。
当年太祖驱逐鞑虏、重定江山之后,曾经昭告天下,要重塑我炎黄风骨。
何谓炎黄风骨?
首阳山上,不食周粟是!
牧羊北海,守节不屈是!
投笔从戎,独入虎穴是!
崖山一跃,十万赴死更是!
可这才短短几十年,才又挺起来的腰杆,怎么又弯了下去?
端木郁垒长身而起,想起了那场刚结束不久的雁门大战,心底的阴郁一扫而空,眉头也舒展开来。
雁门之上,他的独子端木灵仰以千金之身立于城头,纵是关外雄兵百万,亦是死战不退!
雁门之上,他的师侄崔华赤手空拳对上那位勇冠天下的天狼杀神,亦能将之轰杀至渣!
雁门之上,他的师侄杨素以布衣之身运筹帷幄,让包括晋阳公主在内的一众武将朝他弓下身子、使得天狼大军不得南下半步,最终更是让天狼单于摧眉折腰、心服口服!
可他的独子在前线浴血厮杀,却被人在身后捅了刀子。要不是他的边辅二当家以命换命,他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!
想到这里,端木郁垒长身而起,脸上再没有白日里的和蔼,取而代之的,是满脸杀气激荡!
他一夜未眠。
第二天,这位位极人臣的离阳藩王,在晨曦里缓缓披上了整个王朝仅此一身的乌金蓝缎五爪九蟒蟒袍。
他的腰间挎着一把剑。
太祖赐名,“清君侧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