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砚还在哭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叶妧蓁恍然大悟，小家伙是做噩梦吓到了。
“那是噩梦，那是假的，不哭，好二爷不哭，你睁开眼看看你在哪儿。”
叶妧蓁想把她放回床上，毕竟她从前长时间的有上顿没下顿吃也吃不饱，整个人就没什么大力气，江砚白白胖胖的，重量可不轻，手臂早就被压得麻了。
无奈江砚还没从噩梦的恐惧回神，感觉到叶妧蓁要放开自己，立即就搂紧她的脖子，死活不肯松手。
“乖，我不走，我就在这儿呢，没人不要二爷，放心睡吧。”
叶妧蓁放柔了声音哄着她，用衣袖子轻轻擦去小人儿满脸的泪痕。
江砚呆呆的，任由着她拭着自己的脸，两只小手转为抓住她的衣服，小身板一抽一抽，鼻头已经哭红了，整个人窝在她怀里，怔忡的眨着眼睛，四面观望。
叶妧蓁感觉到小家伙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，一边抱着她，一边柔声问：“好些了吗？”
她收住哭声，点点头又摇摇头，眼泪还挂在眼角，像极一只受惊的小鹿。
“我...阿娘她不要我了。”江砚抽了抽鼻子，迷迷糊糊的，作势又要哭了，恨不得让人搂在心窝里疼一疼。
叶妧蓁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，忙说: “小傻瓜，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啊。”
“可是，阿娘她，她一直都对我好冷漠。”江砚瘪着嘴，一脸的失落。
叶妧蓁也摸不准孟夫人在想什么，更不可能现在三更半夜地去把孟夫人吵醒，故不知如何接口。
“你乖乖躺好的话，我就给你唱童谣好不好？”叶妧蓁笑道:“我娘亲以前也是那样哄我睡觉的。”
许是这招真有用，又或许是她哭累了，江砚乖乖地趴了回去，偏着脑袋，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叶妧蓁。
她甩了下发麻的手臂，清了清嗓子，用南方人的体裁，轻轻唱了一个歌来。
“骑马嘟嘟骑，上街买糖吃。杂货铺，关了门，我的伢伢吃不成。”
她侧过身，用手肘撑着上半身，靠着床头，拉着棉被给小家伙盖上:“骑马嘟嘟嗣，上街买竹纸。买几张，买三张。”
这是她家乡的童谣，可以说是每家每户都会唱的，娘亲也时常唱给她听，她明明听了千遍万遍，可如今却怎么也唱不出娘亲的味道来。
“买给哥哥做文章，买给嫂嫂剪花样。”
她哑声唱着，原本轻快活泼的曲调，不自觉的越唱越低。
她也好想娘亲，好想家乡....
“马马嘟嘟骑，上街买竹篪，买得哥哥做文章，买得嫂嫂绣花样。”叶妧蓁感觉自己快要失声了。
江砚侧枕在手臂上，安静地看着身旁的人，她一点都听不懂这种方言曲子，却潜意识的觉得哪里怪怪的，好似越听越难过。
“读了三年书，考个状元郎，先拜爹，后拜娘，不拜嫂嫂又何妨？”
叶妧蓁一曲唱完，还盯着大床末端的大红幔帐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这时，掌心处痒痒的。
叶妧蓁愕然了一下，她感觉到小家伙正用短短的手指握住她的手，下意识地偏过头去，不知何时，江砚那张白嫩脸蛋已经凑近。
此刻，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宽。
叶妧蓁的眼睛蓦地睁到最大，差点没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，这小家伙是要吓死她吗？
“妧蓁，你有爹爹吗？”小奶音满是疑惑。
叶妧蓁蹙了眉，勉强稳住心神:“我爹娘很早就过世了，不在这儿了，二爷的爹爹呢？”她好像都没见过提过这号人物呢。
“我没见过我爹爹，娘亲只说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
江砚低下了头，扁着小嘴，小奶音好似有天大的委屈，“我好想见他.....”没一会肩膀就一抽一抽地颤抖起来。
心脏被她的话所刺痛，妧蓁也想爹娘了，可怜的江砚连父亲的一面都没见过。
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鼻子一酸，很想哭，还是打起精神来伸手安抚着她的后背，哄道:“别怕，别怕，说不定二爷的爹爹只是因为太忙不得空，等他忙完了一定回来见二爷的。”
“我都要五岁了，还要等多久.....”哽咽声幽幽传来，江砚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。
这事谁能知道呢？妧蓁有些手足无措，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，“别哭啦，都要发洪水啦，我跟二爷说哦，二爷能活得好长好长呢，那就可以慢慢等，一年等不来，就两年，三年，总会等来的。若是再等不来，那等二爷长大了，就派人寻老爷去，派人去告诉他，二爷想死他啦，叫他快回来。”
＇噗！＇本来哭得正伤心着的江砚忽然就
听到她这样的俏皮话，顿了一下，然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她突然坐直了身，伸出两只小胖手，手掌心肉乎乎的，暖乎乎的，捧住妧蓁的脸颊。然后，微微仰起下巴。
在叶妧蓁惊异的目光下，红润润的的唇对着她的额头，轻轻的，软软的，印了一下。
江砚微微低着头，微弱而皎洁的月光透过幔帐的缝隙钻了进来，映到她的小脸上，在模糊的黑暗中，纯黑的大眼睛幽幽地望着她，小嘴巴微微一动。
“那你会不会陪我等？”
叶妧蓁眨了眨眼，一怔，大概明白小孩的想头了，看似得所有人宠爱的江砚，其实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。
爹娘的爱，是其他人多少宠溺都无法代替的，大老爷的消失，孟夫人忽冷忽热的态度，永远把江砚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，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她的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
妧蓁从前羡慕江砚的万千宠爱于一身，如今却释怀了，这样的江砚，和没爹没娘的她，似乎没有区别，却又有区别。
她的爹娘已经去世了，可江砚的爹娘却是真真切切还在的，失去双亲的她无比清楚，什么都不及相伴在一起重要。
心里一疼，叶妧蓁将她紧紧抱进怀里，强忍着心酸重重点头:“ 会的，会的，我会陪着二爷一起等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