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他就是这种样子,理智全无,没个人样。”秦霜拉开房间里端的一扇门,门后是一个小房间。
“进来说话,这里稍微安静一点。”
白逸年远离透明牢笼,后退着朝房间内部走去。他忍不住再看一眼,问:“就这样放着他不管吗?”
“不管,放他个一小时,等他把体力耗尽再说。”
门墙阻隔了大部分声音,但仍然能听见金属的碰撞及沙哑的嘶喊,秦霜接了一杯冷水递给白逸年,一杯水下肚,白逸年的嗓音清亮了不少,他要了第二杯。
“谢谢,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?”
“叫我秦姐就行。”房间里只有一套桌椅,秦霜直接大剌剌地坐下。
“我是这只兔子的主治医师,前几天人不在这里,所以没来得及联系你,今后对他的病或者行为有什么疑惑的,尽管问。”
“嗯。”
见白逸年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,神色凝重,显然是没有寒暄和闲谈的心思,秦霜直接进入正题:
“你写的教师记录我看过了,你的信息素可能对雷有镇定的作用。周沛雯那边我已经沟通了,她同意教学继续。”
“秦姐,我的信息素确定有用?”白逸年的表情不见好转。
“不确定,但我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。”
“只是可能性……”
“别急着沮丧,你要知道雷的狂暴是一点就燃。”秦霜道,“如果是其他Alpha,随便放点信息素就能挑起他的暴躁,但他直接闻了你的腺体,这火却只是燃了一半,很难得也很稀奇。”
“不过不排除这是一次偶然,所以还得再观察观察。”
白逸年淡淡应了一声,这是个好消息,可惜他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情去高兴。
秦霜:“然后我想问的是,今天怎么回事?发生了什么?”
白逸年把在教室里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,考试、奖励、互殴,最后他把雷踹翻在地。
秦霜听后,扶额道:“最好不要让他感受到疼痛,如果不是深入骨髓的那种痛,他一般都会觉得兴奋。”她确认问,“今天你没有释放信息素吧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么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,再加上打架造成的兴奋。”她掏出便签,唰唰写下看不懂的字。
“尽量避免和他发生冲突,能躲就躲,能不打就不打。我知道你们Alpha的逻辑都是宁愿互殴到头破血流,也不愿向对方认输。”
秦霜瞟他一眼:“你还是个当兵的,多半不愿硬挨揍。不过还是得尽快叫安保,否则时间一拖长,难受的就是你了。”
“嗯。”
白逸年透过门上的玻璃望出去,雷依旧在挣扎,左肩的布料已经被侵染得深红,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。
他停止了嘶吼,但隐约能听见从嗓子里闷出的低音,像是压抑的哭泣。
他确实哭了,白逸年看见了他眼角边的水痕,或许是不堪痛苦,又或许是错觉,那只是汗液,但这副样子看着实在有些可怜。
可白逸年不想给予同情。
白逸年摸上脖子,手指下没了火辣辣的疼痛,但皮肤的触感凹凸不平,依稀能摸出清晰的指印。
雷差点让他窒息,这是事实。
雷现在的身份变成了差点杀死他的凶手,亲眼看到凶手得到惩罚,目睹凶手备受折磨,他应该会有一种报复性的爽快才对。
可他高兴不起来。
心里也没有爽快,只有矛盾和纠结。
可能因为雷是他的学生,可能因为白逸年知道,雷那时候失去理智,他没有办法朝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发火。但不管怎样,他现在很想睡一觉,却又不能睡,他还有必须要问的事情。
白逸年沉默了会儿,问道:“秦姐,如果我的信息素会起到镇定作用,那么能治好雷的狂躁症吗?”
“单凭你的信息素,不能,但如果加上雷他自身的控制,也许有希望。”秦霜解释道:
“雷的情况很难办,他被注射不明药物至少有四年,我们尝试过制作解药,但没有什么用,药物已经融进了他的血液,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,已经太晚了。”
“镇定剂的效果也越来越差,有时候还没他自身的情绪压制有效——雷能在一定程度内控制住他的情绪,这个你知道吧?”
白逸年:“能感觉到。”
秦霜:“那就好说了,我希望你做的,就是在雷临近狂暴的时候,用信息素稳定他的精神,使他保持一定的清醒,然后引导他,让他自己去平息血液里的躁动。”
“最好的结果是,次数多了,雷能控制住的情绪范围逐渐变大,最后到完全控制他体内的暴力因子。”
“雷的体质有点特殊,对药物都比较敏感,使用了镇定剂就必定会出现副作用,近两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差、越来越难以捉摸也有这个原因。我们现在是能不用镇定剂就不用,所以我一直在找一种比较‘天然’的镇定剂,你的信息素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“而且,怎么说,这个做法有相当大的风险,但收益也是显而易见的。”秦霜瞧着白逸年的脸色,组织语言,“你呢,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挺不错的,比较适合这个工作,再加上你的信息素,能胜任的人我觉得非你莫属了。”
白逸年笑笑,直白道:“说白了就是能抗打。”
秦霜也笑了笑,没有否认:“刘易斯每个月会给你打额外的工资,听说数字相当可观,还要帮你买保险,具体的你去问问周沛雯。但……钱归钱,安全归安全。”她指了指脖子,目光无奈,深感同情:
“这里,挺难受的吧。所以你要是不干,我是理解并支持的,因为我无法保证将来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。”
白逸年点头,没有说什么。
“我要说的差不多就这些,回去好好休息吧,要再留一会儿也可以。今后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,坚持不下去了告诉我一声就好。”
“好,今后就麻烦秦姐了。”
“不麻烦。”秦霜替他拉开门,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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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逸年走出房间,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了。
雷的体力耗尽,垂着头,虚弱地吊在墙边,身下一滩血迹。
安保人员小心翼翼地解开镣铐。双臂失去了支撑,雷无力地跪倒在地,奄奄一息地趴伏着,白色的头发和兔耳被血液浸染,幸好胸膛还有起伏,否则看起来和死了没两样。
白逸年再次站在安全玻璃外,复杂地看着他。
雷的眼睛微张,似乎还有一丝意识。
他注意到了白逸年,极力抬眼看向他,紫色的眼瞳黯淡无光,没了往日的神采。
他的嘴唇嗫嚅着,声音微弱,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但白逸年听得一清二楚。
那是一句:
“对不起。”